一个月四百一十八块,这钱在天津能干嘛?我问了问楼下晒太阳的大爷,他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,说:“够买盐,还能剩下点钱买挂面。”
他就是那所谓的“纯朴群体”里的一员,一个听着好听,却让人心里发堵的称呼。全市三百三十八万领养老金的人里头,有将近八十九万,也就是超过四分之一的人,过的就是这种日子。他们年轻时交公粮、出义务工,为这座城市垫上了砖瓦,老了,换来每月三百来块的基础养老金。他们不闹,也不吵,就这么默默受着,可这份“纯朴”,又有多少是出于无奈。
就在大爷盘算着下个月的挂面要不要多买两把的时候,城市另一头,有人正刷着手机,预定去欧洲的邮轮票。他们的养老金,一个月七千打底,上万的也比比皆是。这些人,大多是过去大企业里的管理层、技术骨干,现在被称为“智慧型群体”。这个词倒是实在,智慧,确实变现了。
四百块和七千块,在同一座城市里,简直就是两个平行世界。
怎么会裂开这么大一道口子?这事儿得倒回上个世纪末。那时候,工厂的烟囱还冒着烟,大伙儿都捧着铁饭碗,从没想过有一天饭碗会碎。可它就是碎了,来得又快又猛。很多人一夜之间从工厂职工变成了下岗人员,他们被推向社会,自己谋出路。
这批人,就是现在拿着一两千块养老金的“自立群体”。当年他们没地方说理,只能自己扛。蹬三轮、摆小摊、打零工,把碎掉的铁饭碗,硬是用胶水一点点粘起来,然后自己给自己交社保。天津经济能平稳转型,离不开他们当年的这份“自立”。如今他们老了,领的钱大多是自己当年一分一毛攒下的,不多,但至少是靠自己。
当然,大多数人还是落在了中间地带。天津城镇职工的退休金,算出来的人均数是四千三百零二元。这是个很微妙的数字,听着还不错。可统计学就是这么个东西,它会骗人。现实是,一大半人的养老金都在这个平均数底下。那些两三千、三四千块的“悠闲群体”,构成了城市退休生活的主体。日子不紧巴,但也绝谈不上宽裕,买菜得算计,旅游得看特价。
只有迈过四千块的门槛,才算是摸到了“小康”的边儿。这些人往往有点手艺,工作稳定,缴费年限和基数都比较漂亮。他们的晚年,才算真正有了点底气。
所以你看,从“纯朴”到“自立”,再到“悠闲”、“小康”,最后是“智慧”,这五个标签,就像五道深浅不一的刻痕,把三百多万人的晚年生活,划分得清清楚楚。这背后,是城乡二元的巨大鸿沟,是时代转型的阵痛,也是个人命运在历史浪潮里的不同走向。
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,看着海河的水奔流不息。可每个月养老金到账的那一刻,短信提示音却把我们分割在了不同的世界。这事儿,挺没劲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