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点三十分，巴黎的心脏似乎还在平静跳动。

四个蒙面人，从塞纳河那侧破窗而入，黄色反光背心在阳光下几乎显得嘲讽。他们坐着升降吊篮，手里拎着角磨机，毫不掩饰地步向阿波罗长廊。那个象征着法国王室辉煌的地方。磨机尖锐的嘶鸣，大概让展柜里镶满钻石的冠冕感到了颤抖。

七分钟，七分钟啊。一个鸡蛋从水煮变成溏心的时间，八件王室珠宝就这么消失了。几百年的历史传承，都被丢进了摩托车后备箱。哪怕安保人员在场，他们也只受到威胁后，仓皇退却。想想，手握角磨机的窃贼可能更像是电影里的犯罪天才，而不是你生活中的普通人。

直到这顶欧仁妮皇后皇冠被嫌犯遗弃在外墙附近，那些用于破窗、分解文物的工具被发现时，人们才意识到，这本是一场策划周密的、有组织的犯罪。警方甚至挖到了嫌犯穿过的黄色反光马甲。然而，尽管再多细节被拼凑出完整的故事，珠宝却依旧只存在于空气里。

法国内政部长努涅斯乐观地表示，“案件会很快告破”。总统马克龙也信誓旦旦地承诺追回文物。可是，骗谁呢？百年前被盗的《蒙娜丽莎》，三年后才重见天日；1998年消失的卡米耶·柯罗画作，至今依然是艺术品界的未解之谜。宝石一旦被分解成零散的碎块，辨认又当真那么容易？盗贼手起刀落，仅一小时就足够，让它们化作无名的尘土。

荒谬的背后，是另一个无法回避的真相：卢浮宫存在哪里没有漏洞的安保系统吗？摄像头的监控死角，让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潜入古老的建筑。至于保安人员，他们的人力、效率甚至责任，显然都惨败于这群依靠吊篮和摩托车逃离的影子。太多游客、太少员工；大片展厅、裁员造成的压力；甚至之前因为人手不足而举行的罢工，都像喝了假酒般模糊了这家法国图腾级博物馆的自信。

可局势更没那么简单。因为这一案件，法国博物馆的连环失窃现状被扒了出来。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金块失窃，利摩日博物馆的瓷器消失。这些具有象征意义的珍宝，甚至都无法忍受一场有关安保漏洞的嘲弄。历史留下的遗物，正在以一种刻意却荒唐的方式从人类的视线中消亡。

后来的新闻报道里，卢浮宫某安保人员仍然试图表达对局势的“乐观”。亚历山大·吉凯洛，巴黎拍卖行的总裁，也忙着劝说罪犯，称文物太有名，根本无法销赃。但这种苍白的劝诫，听着就像面对一名持械劫匪的叹息吧。事实是，珠宝的美名不仅无法成为保护盾，反倒是催化它遭到分解的毒药。

失窃的展品被卷上摩托车绑走，卢浮宫的通道在冷清里封闭。沿着巴黎的某条高速，那八件历史传阅中的珍宝，或许会就此迎来它们的无名死亡。至于逍遥法外的罪犯，他们像蝙蝠一样在城市的每一个阴影里穿行，预备迎接下一次的猎杀。

它们或许一定会被找回吧，但不是今天，不是明天，也可能不是这代人的明天。只是有谁真的关得那么多？苦的始终是那钻石蓝宝石，比它们更苦的，是看着历史灰飞烟灭的目击者们，一个个低头无声。这场抢夺，就像一场小型战役，用刀用摩托用吊篮，是璀璨与荒谬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拉扯。

或许，百年前的《蒙娜丽莎》，也曾在不经意间见证它的宿命。无奈，永远是属于历史的颜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