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师傅，聊城有啥非去不可的地儿？"刚下高铁的外地游客把背包往出租车后座一扔，司机老张拧开保温杯嘬了口浓茶："急啥？咱这儿连鸭子游水都带慢动作回放。"

东昌湖的黄昏像被谁按了暂停键。钓鱼大爷的烟灰攒了半寸长，鱼漂愣是没动静；跳皮筋的小丫头辫子甩到天上，落下来时还保持着咧嘴笑的弧度；卖炊饼的三轮车旁，金黄油亮的饼子摞成小山，摊主正用报纸扇风，葱花混着芝麻的香气飘出二里地。游客刚咬下第一口，烫得直哈气，摊主顺手递来搪瓷缸子："慢着点儿，这饼子跟咱聊城人似的，外头看着糙，里头藏着热乎心肠。"

光岳楼的砖缝里钻出几丛野草，明朝的老木头楼梯被踩得包了浆。戴草帽的大爷在楼门口支起冰棍箱，塑料布上歪歪扭扭写着"两元一根，甜过初恋"。游客举着冰棍爬楼时，听见身后传来段山东快板："光岳楼高二十八，乾隆爷当年也爬它，如今咱老百姓随便逛，这就叫时代在进步呐——"回头看见个穿汗衫的老爷子，正给孙辈比划楼檐上的石雕小兽。

古城区菜市场的早市像出生活剧。卖豆腐脑的老板娘舀起一勺颤巍巍的豆花："卤子自己浇，香菜管够！"隔壁摊主剁烧鸡的刀法看得人眼花，砧板咚咚响得像打拍子。穿睡衣的大爷拎着乌鸡蛋晃过来："老李，今儿的鸡是吃玉米长大的不？"案板后的脑袋从蒸汽里探出来："骗你是这个——"油乎乎的手比出个王八形状，逗得排队的人都乐了。

运河边的老茶馆里，紫砂壶嘴冒着白烟。穿对襟衫的说书人醒木一拍："话说当年漕运码头，聊城的船工吼一嗓子，临清的姑娘都要推开窗！"满屋子银发听众跟着起哄，有个戴老花镜的奶奶突然插话："俺爷爷那辈儿运阿胶的船，沉了都得捞上来——那可是给宫里进贡的！"游客低头看杯里旋转的茶叶梗，忽然觉得这褐色的茶水，像极了阿胶博物馆里那些泛黄的供销合同。

夜市霓虹亮起来时，烤面筋的汉子用铁钎子敲着炉沿："微辣中辣变态辣，人生滋味自己选！"穿校服的初中生凑在糖画摊前，看老人手腕一抖就画出条飞龙。游客举着手机拍灯火里的摩天轮，卖气球的大婶突然入镜："小伙子，给你对象带个发光头纱不？十块钱能浪漫一晚上！"他刚要摆手，大婶已经麻利地给氢气球系上彩带："不要钱，拿去玩！你们外地人老把聊城拍得比实景还好看。"

小旅馆的老板娘在院里晒被单，阳光把蓝印花布上的喜鹊图案映得透亮。游客晾衣服时瞅见墙角堆着几个陶罐，老板娘头也不抬："腌的西瓜酱，秋后启封，到时候你再来尝尝？"夜里青蛙在池塘开演唱会，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，看见月光给古城墙镀了层银边。第二天退房时，前台多了包荷叶裹着的阿胶枣："带着路上甜嘴，下回来说不定能赶上荷花节。"

返程高铁驶过麦田时，游客手机弹出司机老张的语音："忘了跟你说，湖心岛有窝白鹭，拍照发朋友圈能唬住不少人哩！"他翻看相册里模糊的飞鸟影子，突然笑出声——这哪是什么旅游攻略，分明是聊城人随手撒进他衣兜的生活彩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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